与沁之的通信·二十九日去信

很高兴听到你和朋友们对于上篇短短回信的讨论,事实上,这也是我这样无用的人偶尔也产生“必胜”之类情绪的根源所在:有些群体内部从来没有因为“向何处去”的问题发生任何温和或者激烈的讨论,因为他们从上到下,每个人都已经决定原地不动。

剥削以何种方式,由谁向谁展开?直接的和系统性的剥削,哪一个更使人落在痛苦的地狱里?力量的大部分,是应该放在解决“重要而不紧急”的问题,还是攻克“紧急而不重要”的难关?这是尚需讨论的问题,对于我们能否给出双方都满意,而且经得起验证的答案,我并不做乐观的展望。

但我仍要说明的是,这篇短短的文章只包含我对于当下的观察,甚至不提供任何阶级层面上的道德评判——当我想要正式地回答你的问题的时候,两种破题的方法就出现在我的笔下:一种是像现在的所谓进步评论家们经常做的那样,把“每个毛孔流着肮脏的东西”之类的话重复一遍,把自己久经打磨的批判工具再施展一次,或者把背叛了原本就不存在的所谓“无产阶级感情”的老约翰揪出来,绑在火刑柱上,冠以“工贼”或“流氓无产者”的名号大骂一遍:这样的文章,我想我们都已经看过太多了。

然后呢?我写得上头了,你看得也上头了,我们都像是吸了阿片一样,在一种亢奋的状态里躺在宁氏床上又睡着了,但醒来之后呢?

桃园三兄弟里哪个最能打?你说是关羽,我说是张飞,但假如我们不说出并交流我们的观点,而是致力于在书斋里各自论证“不是刘备”,这怎么能叫讨论呢?

至于有人迫不及待地质问我“是不是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这样的问题是很无聊的:除非发明一种机器能把我整个人按位取反,否则我肯定永远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

但我必须再次声明,前次的文章仅包含我对于现在的观察,它不是某种量子力学的前沿理论,并不会由于观察者出现与否而改变自己的面貌,这就意味着,即使我不是中国的无产阶级的一份子,而是一个中国的资本家,甚至,我干脆就是一个美国的打工人,甚至是乔装改扮还学了中文的美国资本家,又或者我已经被“按位取反”了,我仍然会做出那样的观察,写出上次的文字,因为我看到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也许有人反驳我说“你的观察并不准确”,或者质疑“不是什么新鲜东西”——其实,完全准确的观察和百分之百新鲜的理论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它们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但这两种批评我都十二分虚心地接受,只是我的所谓“立场是什么”,实在是最无足轻重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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