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墙与旧贵族

我时常感受到,在四周断续的矮墙中,偶尔能够找到一些隐约的亮光,尽管多数时候很快能够证明这亮光是纯粹的海市蜃楼,我始终还是找不到突破这矮墙的希望,然而这已经足够带给我些许的慰藉。

大概某年某月,我终于感觉自己摸到这矮墙下的某一道篱笆,就去请教矮墙另一边的同伴。

那时的我以为,和工匠手里的泥土、木头和砖瓦不同,程序是一种几乎不受物理定律的限制,运行在纯粹思维空间的东西,相比木工坊和铁匠炉,它所需要的最少,所给出的却最多。这条横亘在“理论”和“应用”之间的矮墙,其区分并不在于有没有涉及动手实验:庸碌的青年在二十岁所学到的东西,绝对远远达不到在现实世界里找不到对应物的地步。

然而他们的回答,却是那样的冷酷。

“我们研究的是无用之用。”

在应用面前,他们似乎感受到一种人格上的高贵。

这是最令我奇怪的事情:他们似乎觉得自己迟钝的嗅觉和莫名其妙的保守主义是颇为值得自矜的东西,矫揉造作的语气让人想起讲台上不厌其烦地摆弄自己的领结的破产的勃艮第骑士——为自己的愚蠢自鸣得意,使这种愚蠢更上一个台阶。

蒸汽机革命之后,农民变成工人,在暗无天日的工厂里,他们的皮肤很快变得像是死鱼的肚皮那样的惨白,而主子们则纷纷跑到南欧的沙滩上,晒出所谓小麦色的金黄,为的是向大家炫耀:我从不劳作。

旧贵族是贵族,所以他们从不劳作。

有的人只因为从不劳作,就自以为是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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